陈成猛 | 炭材料未来可期:从跟跑到并跑,最终领跑

近日,《Carbontech Magazine》有幸采访到中科院山西煤化所研究员、中科院炭材料重点实验室副主任陈成猛,陈成猛及其团队在炭材料领域贡献了诸多创新性成果,值得注意的是,超级电容炭技术正从中试迈向产业化,有望解决超级电容行业关键材料国产化难题。

炭材料是以煤、石油、生物质及其衍生品为原料,经加工处理获得的无机非金属材料,可广泛应用于航空航天、新能源、电动汽车、信息电子、轨道交通、机械装备和冶金化工等领域,也是运载火箭、新一代战机、空天飞行器、核反应堆等重点领域不可或缺的战略性基础材料。

山西,我国的能源基地,矿产资源丰富,煤炭早已是山西省响当当的“名片”,如今,山西正大力发展碳基新材料产业,努力实现由原料和燃料大省向新材料制造强省的转变。中科院山西煤化所依托区位优势,自上世纪 60 年代以来便聚焦炭材料研究领域,是国内先进炭材料的研发基地,为我国炭材料事业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被誉为“炭材料界的黄埔军校”。

近日,《Carbontech Magazine》有幸采访到中科院山西煤化所研究员、中科院炭材料重点实验室副主任陈成猛,陈成猛及其团队在炭材料领域贡献了诸多创新性成果,值得注意的是,超级电容炭技术正从中试迈向产业化,有望解决超级电容行业关键材料国产化难题。

这次访谈中,陈成猛老师与我们聊了很多,我发现他是一个充满温度的科研人,话语间能够感受到他对炭材料的情怀,以及对推动产业发展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陈老师向我们讲述了煤基炭材料、多孔炭材料的发展趋势和团队研究进展,并就产学研合作及成果转移转化等问题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陈成猛 | 炭材料未来可期:从跟跑到并跑,最终领跑

陈成猛
中科院山西煤化所研究员
中科院炭材料重点实验室副主任

陈成猛,中科院山西煤化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709 课题组长,国家自然科学优秀青年基金获得者,入选《麻省理工科技评论》中国区“35 岁以下科技创新 35 人”。兼任中科院炭材料重点实验室副主任、中科院石墨烯工程实验室副主任、国际电工委员会 IEC/TC113 标准化专家、中国颗粒学会青年理事等。

煤炭“变形记”:从燃料到材料

煤炭转型升级 煤基炭材料应运发展

煤炭是大自然的馈赠,历经亿万年地质作用,植物残骸得以固定并富集,形成可燃性矿物质。因地质年代和成矿条件差异,煤炭成分和形态多样,根据变质程度可分为褐煤、烟煤和无烟煤,它是人类最早认识并加以利用的能源之一,也是人类诸多早期物质文明中的一个代表。

当前,我国煤炭行业正处于转型升级的关键阶段,推动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大力发展煤基材料,推动煤炭和新能源优化组合势在必行。在“双碳”目标牵引下,煤炭作为一次能源使用的占比将逐步下降,除了发电、炼焦和取暖,未来它将更多地展现原料和材料属性。对于煤炭行业转型升级,发展煤基炭材料是很好的着力点,应乘势而上。

将煤炭资源有效利用起来的途径之一是将其作为碳源,制备炭材料。例如,无烟煤经高温处理制成人造石墨,可作为锂离子电池负极材料,还可经活化制成活性炭,应用于污水和废气净化等领域,或作为催化剂的载体,应用于化学工业。这样我们不再是把煤当燃料烧掉,把远古植物光合作用固定并经地质封存的碳重新释放回大气中,而是通过材料化实现源头固碳,而这些材料很多还可应用于储能和环保等,是煤炭绿色、低碳、高值转化的可行路径。

山西阳泉和晋城是远近闻名的无烟煤主产地,团队依托山西煤炭资源禀赋,开辟了无烟煤制人造石墨负极材料的新路线,历经 5 年产学研协力攻坚,已掌握吨级中试技术,积累了丰富的工程化经验,并与下游用户形成对接与互动,为规模化生产和应用打下了坚实基础。目前,这项成果已具备工业示范的条件。

延伸焦化产业链 沥青基炭材料势头强劲

焦煤经焦化后产生煤焦油沥青,是制备先进炭材料的重要基础原料。沥青经分离提纯和后加工,可形成炭黑、针状焦、特种石墨、炭纤维、泡沫炭和负极材料等。与生物质和高分子类前驱体相比,沥青的可设计性和可拓展性更强,可谓“炭材料之母”。

其中一类是锂电负极材料,如人造石墨、中间相炭微球、硅炭和硬炭等,很多碳源就来自于煤沥青。例如,煤沥青经延迟焦化形成针状焦,再经粉碎、整形、石墨化、包覆和除磁等工序制成人造石墨负极,当前该产业发展势头十分迅猛。而以煤沥青为原料调制的包覆沥青,可以给纳米硅穿上“炭铠甲”,解决体积膨胀和界面稳定性问题,延长循环寿命,提高首次库伦效率。此外,沥青经氧化交联又能变身为难石墨化的硬炭,作为新一代负极材料,有望解决低温和快充的痛点难题,在锂电和钠电领域前景十分广阔。

另外一类是多孔炭材料,如活性焦、活性炭小球、电容炭和泡沫炭等,它们的形貌和孔结构可以根据终端需求设计和调控。例如,与生物质原料相比,以沥青为原料制备的活性炭通常具有更高的电导率,在应用于超级电容器时,有助于降低器件内阻,提高功率密度。此外,以煤沥青为源头调制发泡沥青,并进一步制成泡沫石墨,可作为导热骨架固载相变物质,制成复合相变储能材料,为激光器和雷达等短时高功率装备提供热控解决方案。

山西是传统焦化大省,煤焦油及沥青等副产物产量巨大。团队以煤沥青为原料,通过纯化、组分切割、交联和炭化等精细加工过程,开发了新型硬炭负极材料,目前已完成小试,正推进中试技术开发,并与用户实现对接。团队还以煤沥青为原料,制备了高品质的中间相炭微球,经炭化、石墨化后制成锂电负极材料,目前正在山东推进中试工作。

以上研究工作开辟了煤炭高价值化利用的新路径,实现了煤燃料到煤材料的转变,为我国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提供了新思路,同时也为推动山西煤炭产业转型升级储备了技术力量。

多孔炭“成长记”:从基本应用到新兴应用

各领域应用百花齐放 潜力无限

多孔炭材料拥有发达的孔隙结构,比表面积大,其代表产品是活性炭。我国目前是全球最大的活性炭生产国,产品以生物质和煤质活性炭为主。活性炭已成为我国工业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种吸附剂。

在环保领域,活性炭以其优异的吸附性能,已成为废气治理、污水处理、脱硫脱硝和化学防护等领域的刚需,其市场需求将持续增长。催化剂在化工领域不可或缺,而大部分催化剂都需要载体,活性炭以其发达的孔结构、良好的化学稳定性,成为其中重要分支。此外,碳分子筛作为变压吸附剂,可用于分离空气富集氮气,实现常温低压制氮,与深冷高压制氮相比也有很多优点。

多孔炭在新兴市场也有不少应用场景。在医疗领域,活性炭小球可以作为透析时的吸附介质,选择性去除毒素以净化血液,该材料不仅附加值高,且关乎生命健康。在储能领域,多孔炭可用作超级电容器、铅酸电池和电容型电池等电化学储能器件的电极材料或添加剂。在能源领域,超级活性炭还可用于氢气或天然气存储,这也是产业链的重要环节。

总结来讲,多孔炭未来发展将会非常强劲,不论是面向国家重大需求,还是国民经济主战场,特别是战略性新兴产业,多孔炭将发挥重大作用,未来可期。

储能用多孔炭 市场前景向好

在“双碳”目标牵引下,我们正经历能源革命,受智能电网、新能源、电动汽车和轨道交通等行业驱动,储能需求日益增加。超级电容器作为高功率、长循环寿命的储能器件,有望迎来市场爆发,这必然会带动电容炭需求大幅增长。

再说到锂离子电池负极材料,现在使用比较多的是石墨,固有的短板在于充电速度、低温性和安全性。将电容炭和石墨类材料特性耦合起来,设计开发电容型电池,则可取长补短,这种技术现在还处于市场起步期,但未来随储能需求的多元化,也可能带动多孔炭需求增长。

对于相对成熟的铅酸电池,现在也在寻求变革。铅酸电池的优点是全生命周期可回收、更安全,劣势是能量密度较低、寿命较短。在铅负极中添加 3%-5% 的多孔炭,可显著提升能量密度、充电速度和寿命,称作铅炭电池。这方面市场很大,因为铅酸电池的存量市场依然巨大,即便多孔炭添加量不高,但有望解决铅酸电池痛点问题,同时也给多孔炭增加了一个赛道。

大胆创新 打造国产特色电容炭

超级电容炭的原料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种生物质,例如市场占比较高的椰壳炭。其特点是孔结构发达、纯净度好,所制器件比容量高、循环稳定性好,但内阻略高。第二类是矿物系,包括石油沥青和煤沥青等,材料电导率高,适合制作低内阻、高功率的器件。第三类是酚醛树脂等高分子,这类碳气凝胶各方面的性能均衡,结构更可控,但成本较高,在高端领域有少量应用。

以上三种体系,团队前期都有一定的研究基础,发展到产业化阶段的是以生物质基电容炭技术,目前已与美锦能源合作完成10 吨级中试,正在太原清徐推进 500 吨级工业示范,预计 2022年底建成投产。我国在电容炭领域起步晚、底子薄,日本和韩国企业技术先进,市场占有率高。团队没有盲目模仿国外技术路线,而是因地制宜选取生物质衍生高分子为新型前驱体,所制电容炭呈类球状结构,相较传统椰壳炭体积比容量高 15-20%,且产品纯度高,原料自主可控。

与此同时,在生物质基电容炭基础上,团队正开发沥青基电容炭,目标是向用户提供低内阻、高电压、长寿命的电容炭材料。目前,公斤级沥青基电容炭中试产品已交付用户评测,后期计划导入工业生产线,实现多场景、多品种电容炭开发,满足超级电容制造商的差异化需求,提供材料系统解决方案。

衡量超级电容器的性能主要有三个指标,能量密度、功率密度和循环寿命。从这三个维度上来讲,我们研制的电容炭主要指标并不输给国外竞品,另外,由于我们采用创新的原料体系,一些指标已实现超越,且仍有较大的优化空间,这对用户来说也是有吸引力的。

产学研联动需要各要素集成

产学研,广义上讲包括政、产、学、研、用、金、检,是商业成功实施的要素。这其中不仅要有核心技术,还需与市场互动,借助资本的力量,顺应国家政策导向,并建立质量管理体系等。这些要素集成起来形成一个木桶,而技术只是其中一块板,当然,这个板非常重要,但若其它板缺失或太短,也会影响最终的成败,这就需要我们整合资源,才能将技术优势转化为商业成功。

相比欧美日发达国家,我国的成果转化率还较低。原因很多,我觉得首先是上述要素间脱节,尚未形成合力。从科研端看,满足市场需求、可供且值得转化的高质量技术供给能力不足。前期不少 SCI 导向的研究,可能更追求创新性和前沿性,与市场需求并不一定匹配。

从实验室走向产业化的路途充满了挑战。当然,很多投资者都喜欢可直接投产并盈利的成熟技术,然而,对于高校和院所来讲,产出这种技术却需要悉心的孵化和培育,更需要战略定力。一般情况下,将实验室技术进行中试熟化后,转化成功率相对较高,投资风险也小的多。

当然,我们要将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深入产业了解真实需求,并开展体系化、建制化的定向研发。科学家应多和工程师、企业家交朋友,瞄准市场做研究,逐步提升技术成熟度,协同推进产业化,将技术能力转化为商业价值,服务产业高质量发展。面向国家需求和经济主战场,聚焦“卡脖子”问题,发扬工匠精神,持续精进,逐步实现从跟跑到并跑,直至领跑,是完全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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