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范：该怎样推动石墨烯产业健康发展？

“创新绿色文化报告会”邀请北京市政协副主席、中国科学院院士、发展中国家科学院院士、国家首批“万人计划”杰出人才、北京大学博雅讲席教授、北京石墨烯研究院院长刘忠范，作“探索研发代工新模式，助推石墨烯产业健康发展”的报告。

石墨烯（Graphene）自2004年两位英国科学家首次分离出来，2010年发现者获得诺贝尔奖，到今天只有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但由于石墨烯在材料、能源、传感、通讯、生物医学和药物方面的重要应用前景，被认为是一种未来革命性战略材料。刘忠范院士是石墨烯研究和推动产业发展的领军人物，他首先带领大家实地感受石墨烯的神奇应用，展示石墨烯的性能，然后作报告，清晰地梳理石墨烯发展的历程，分析当前石墨烯产业的状况，给出发展思路和意见。刘院士的报告由石墨烯科学研究到产业发展，由欧美国家石墨烯研究战略布局和产业发展，到透视中国石墨烯产业一哄而上、急功近利问题，最后提出“研发代工”新创新模式和创建北京石墨烯研究院的创新实践，他讲的深入浅出、信息量很大，富有启发性，带给人们很多值得思考的问题。

刘忠范院士报告中一个重要的问题是石墨烯产业能走多远？尽管石墨烯有很多潜在的重要应用，但让这些看起来很美的愿景，真正变为现实还有很多障碍要移除。刘院士用Garter技术成熟曲线来描述石墨烯技术的发展。通常情况下，一个技术的发展要经过技术萌芽期、顶峰期、泡沫期和爬坡稳定应用期四个阶段。刘院士说：大部分人类研发的材料走不向产业化，仅仅是实验室的样品而已，但他对石墨烯非常看好，认为应该会走向产业化。但石墨烯发展到现在其实才14年，现在处于Garter技术成熟曲线顶峰期，马上会进入泡沫期，进入死亡谷。要突破死亡陷阱，最后走向大规模的应用，是需要花时间的。这个时候需要国家以及企业有远见和不懈的坚持，国家需要坚持，企业也需要坚持，做石墨烯的人需要坚持。

于未来的石墨烯产业，刘院士强调“制备决定未来”。他说：制备好的材料、好的装备，最后决定“谁来卡谁的脖子”的问题，一定要找到“杀手锏”级的应用。石墨烯这个产业究竟有多大，能走多远，刘忠范教授认为有三种可能路径：一个路径是碳纤维模式。碳纤维不是谁都在用的，但是现在已经变成航空航天、国防领域的一个杀手锏材料，离开它不行。如果石墨烯材料做到最好的时候，肯定可以做到这一点。二是塑料的模式。100年前发明的塑料，现在已经得到广泛应用，极大的便利了人们的生活。石墨烯未来可能像塑料一样走向人们的生活方方面面。最后是硅材料的模式。上世纪70年代如果有战略材料应该是硅，那个时候硅带来的集成电路，带来了信息化社会，带来了信息化时代，它改变了人们的精神生活。石墨烯有没有一种成为硅这样的可能性呢？刘院士认为石墨烯具有这种潜质，但难度很大。

第二是中国石墨烯的发展。中国石墨烯在研究数量上世界领先。从2011年开始，综合发表的石墨烯论文中国已经位居全世界的首位，中国发表近6万篇文章，排在第二的美国是2万多篇，中国遥遥领先。中国在石墨烯专利方面占到世界的54.14%，排在第二的美国是11.53%。但刘院士指出数据掩盖了很多问题，实际情况却令人堪忧。最大的问题是学术界和产业界各自为政，学术界发文章，产业界卖石墨烯低端产品，科技与经济两张皮的现象非常严重！

现在有很多中国的企业号称在做石墨烯，截止到去年年底为止是4871家，去年一年的时间，增加了将近1100家。按照这个速度现在肯定将近6000家。不少地方在建石墨烯研究院、石墨烯创新中心和产业园。全国石墨烯产业联盟至少超过40家，各地都有，只有西藏没有。有20多省市在“十三五”规划里，对石墨烯进行了布局。然而，石墨烯涂料是中国市场的一大产业，估计有700多家在做。还有一些企业做石墨烯内衣和内裤。

但是，欧洲在做什么事情呢？ 2018年2月底3月初在西班牙巴塞罗那的移动通信大会上，有一个巨大的石墨烯展厅，他们做石墨烯的光探测器、石墨烯的微波通讯器件、低成本的薄膜逻辑电路、传感器。中国石墨烯产业关注的与欧美不在一个频道上。中国石墨烯产业群雄混战，几千家在争低端的东西，很少人去做真正的研发，面向未来的研发，这是非常大的问题。

第三，对于发展新型石墨烯产业，中国需要新的创新模式。刘忠范院士认为要提前布局，不能过于急功近利，发展石墨烯产业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国家意志，需要产学研有效结合长期不懈努力，缺一不行。目前中国石墨烯产业还处于初创期，小作坊式的小微企业居多，有实力的大企业参与很少，这就涉及到石墨烯产业发展的可持续性和竞争力问题。而大学的石墨烯研究以论文为导向，与产业脱节。为此，刘忠范院士提出探索“研发代工”新的创新模式。研发代工就是依托有实力的大学和科研机构为企业成立专门的研究平台，企业出资资助，开展针对企业需求的研发。

“研发代工”可以解决企业研发能力弱、研发布局受限的困境，而且有助于改善当前以盲目追求论文为导向的科技评价体制，引导广大科研人员从事真正有实用价值的研究，让国家实力不断增长，科技研发投入能够真正的开花结果，同时会避免教授办企业很难成功的问题。刘忠范院士认为研发代工是适合中国国情的政产学研协同创新之路，是解决我国石墨烯领域科技、经济“两张皮”现象的有效手段。

刘忠范院士的报告和其创办的北京石墨烯研究院，让人们看到他是一个有理想、有勇气的人。刘教授是院士而且是省部级领导，完全可以很舒适地工作和生活，在各地各种场合作报告、作讲座、当评审专家，而他却能够走上从象牙塔走向市场，这非常需要勇气。推动科技成果产业化是刘院士目前的重要工作，虽然刘院士提出打造千亿元级未来石墨烯产业，但他做产业化不仅仅是为利益。刘院士讲：“要推动一个新的产业，要推动传统产业的改造升级”，“石墨烯是一项伟大的事业”，这是体现了理想和情怀。“研发代工”是他报告的关键词，刘院士在探索科技研发的新模式，他要在产业化中推动中国走上更好的创新。这其中，刘院士还非常重视科研文化。北京石墨烯研究院到处有书画、有自己总结的科研格言和警句。刘院士也是个诗人，有自己的诗集，其诗中有三个关键字“家国梦”。这种家国情怀是中国科研人员、中国企业家特别需要的。这种理想的情怀和精神，在市场经济下，对中国走向现代化将是重要支撑。超越利益，人们才能做出伟大的事业！